子弹被拦了下来。
贺白本人甚至没有亲自动手，纯黑的浓稠液体形成一道墙壁，将他护在后方。
楚望连续开火，可这个距离下，温彻斯特的威力耗散严重，并且那奇异的液体却比寻常金属更为坚固。
接连五发子弹都只是听了个响，全部被弹飞了出去。
贺白嘲笑道：“亏得你也是修道者，却依赖这种枪械，猎人都是这般投机取巧，不思进取的货色吗？”
楚望也不生气，理直气壮地道：“我第一讨厌的事就是修炼，什么狗屁修道者，有种你用脸接子弹给我看看！”
贺白微微一笑道：“那，就先请你演示演示吧！”
他从怀中抽出的不是剑，不是枪，而是一柄羽扇。
羽扇一挥，那浓稠的黑色液体发生了变化，迅速分裂后，又重新聚合为数不清的小点。
随后，小点尖锐化，赫然是一排排子弹的样式！
数以百计的子弹齐射，堪比数挺重机枪同时开火，而且弹头的大小还与温彻斯特一致。
楚望当然没想到会有这种变化，自然全无应对之策，他脑子里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会不死这个问题。
时间只够他将菜刀拔出，抵在自己心脏处，仅仅是本能地护住要害。
可这又有什么用呢，数以百计的步枪弹齐射，哪怕是一头大象也会被轰成碎末吧。
余念立马施法，让树木疯涨以阻挡子弹，可就算如此，植物蔓延的速度也绝对无法比肩子弹，根本是徒劳罢了。
一连串子弹命中地面扬起漫天沙土和草叶，余念马上冲了过去，声嘶力竭地喊道：“楚望！”
贺白漂浮在秦萱的窗台外，转着手中的羽扇，带着从容的笑意。
待到烟雾散去，余念才看到那个人影并没有倒下。
她欣喜地冲了过去，拉着楚望的手臂关切道：“你没事吗？受伤没有？”
连楚望自己都很意外。
那些子弹不是虚张声势，而是货真价实的攻击，威力和温彻斯特完全一致。
可贺白像是故意的一样，全部子弹都打空，围着楚望打了一圈。
人体描边大师也不过如此了。
楚望咬着牙，看着半空中那个清瘦的少年，半天说不出话。
毫无疑问，这不是打偏，而是贺白放水。
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，刚才是必杀的一招，贺白饶了他一命。
贺白摇着扇子道：“我知道，在猎杀妖族这一块，你们猎人更为娴熟而专业，可这并非真正意义的强大，实力的绝对差距是不可跨越的哦，小老弟你可太弱了。”
秦萱趴在窗台上布满道：“小白！你神气什么啊神气！拿个破扇子摇摇摇，当自己是你们宗主呢？！”
贺白脸上一红道：“你让我威风一下不行吗？白毛狐狸！”
“我有名字！”
他们两人似乎完全不意外这场对决的胜负，楚望根本入不了贺白的眼。
一个是没有天赋，还懒散的菜鸡道士，而另一个……
余念现在还惊魂未定，她下凡是没有什么目的性的，纯粹为了好玩，而楚望现在是她的专属导游，可不能这么简单地死掉。
至于秦萱是人是妖，她一点兴趣都没有，反而有危险的话，还是不要插手微妙，她虽然是仙族，真打起来也就堪堪自保。
“楚望，回去吧。”她轻轻拉了一下楚望。
可楚望，却甩开了余念的手。
“你还冲我撒气？！干嘛呢！”余念皱着眉，凶巴巴地问道。
楚望没有回答，但气息却变了。
余念立马后退了半步，虽然说不清道不明，但上次与乌琰一战后，她也发现，楚望的身体里有着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存在。
那并非第二人格，或者灵魂一类玄乎的东西，仅仅是一种气势。
平日，他是个街边小混混，几乎是逆来顺受，一切为了生活和工作，除了对余念，易锋外，几乎不怎么说话。
可在某些时候，他就像变了一个人。
虽然依旧沉默寡言，但无论眼神，语气，甚至给人的感觉，都全然不同。
在这种时候，余念明白，不是自己能劝住的了。
贺白显然也感觉到了，他示意秦萱退回屋子，随后看着楚望道：“不服吗？我姑且将你视作了对手，还不知廉耻地留在这儿？不服气？”
楚望笑道：“你知道街边打架，怎样才算赢吗？不是让对方服气，无论你多强，被揍的一方都是不会服输的，纵是暂时忍耐，也会找机会讨回场面。真正的赢家，是率先将对方揍得换不了手的一方，我楚望打架，从来没有胜负的说法！”
贺白有些理解不能，他无奈道：“那你想怎样？不死不休？杀人的话，我会被警察还有灵管局通缉的，你这纯属耍无赖啊。”
楚望指着贺白道：“我，平日最讨厌的，就是你们这帮装腔作势的修道者，满口仁义道德，自诩正义，却通通干着法外勾当，拿着不义之财，看着你这自以为是的脸我就来气！”
贺白却一点怒容都看不到，他的神色反而有些微妙。
“嗯……你对我应该有蛮多误会……没准我们是一类人呢。”他小声嘀咕道，只有秦萱能听见。
说着，楚望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口，这一次很顺利，心脏处潜藏的火焰第一时间被点着。
赤红的火焰以身体为柴薪，将楚望化为夜晚中耀眼的薪火，将整个古堡照地透亮。
余念在一旁也是叹气连连，这可是对阵乌琰时才使用的底牌，楚望居然为了打架斗气把火给点着了。
贺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，他欣喜若狂地盯着楚望，大声问道：“这东西是什么？你小子不错啊！我从未见过的招数！道术？妖术？还是什么法宝？”
下一刻，伴随着一阵气浪和爆响，楚望就从原地消失，只留下一地破碎的沙土。
而后，耀目的火光就窜到了贺白面前，楚望的高速快得像是瞬移一般。
不过，那奇异的液体却也迅猛异常，虽然略微逊色，却也在最后一刻拦住了楚望的拳头。
有着可怕蛮力的楚望，全力一击下，连墙壁都能洞穿，可这一拳下去却如打进一堆棉团，力量被迅速耗散，一圈一圈的涟漪像是水纹一样沿着液体表面扩散。
“这是……墨水……”楚望楞道。
亲自打上去后，传来的触感微凉，鼻子里的味道却是每一个学生都该熟悉的。
那股特殊的香味，赫然是钢笔用的墨水！
可就是这样的东西，不止挡住了楚望的拳头，连子弹也一并拦了下来。
不过，楚望立马注意到，墨水的防御是有范围制约的，烈焰加持下，他的速度进一步提升，近乎是在收拳的同一时刻就绕到了贺白的另外一侧。
但那漆黑的墨汁如影随形，立马就发生转移，几乎完美的铁壁防御让楚望无计可施。
贺白本人已经跟不上楚望的速度了，但这并不妨碍，他赞叹道：“看来你有这相当神秘的力量，并且动作快得出奇，可这远远不够。”
正说着，又是新的一轮变化发生。
墨水又一次涌现，在贺白身边荡漾开，随后凝固为两个巨大的拳头。
半人高的拳头齐出，一左一右将楚望夹在中间，楚望也抡起拳头回击，四拳相抵，发出一阵闷响。
钻心的疼痛沿着手臂袭来，楚望倒抽一口冷气。
那两个墨水构成的拳头有着和他旗鼓相当的力量，两侧同时袭来，他一点缓冲距离都没有，两股力量彼此冲击放大，差点碾碎楚望的骨头。
“防御的同时，能以同等方式，同等威力反馈攻击吗？”楚望猜测道。
“猜得不错，但远不止如此。”
两个黑色巨手将楚望捏住，贺白又一次说道：“胜负再次揭晓，可以罢手了吗？狐狸没有害处，她不去登记是有隐情的。”
“我没有信任妖怪的习惯，尤其是在我出于下风时。”
“谈不拢吗？”
“有话就去局子里谈！我还能拿一笔酬金。”
“可你已经……什么！”
火焰迸发，将两个黑手点燃，墨水立刻失去固体形态，在火光中蒸发殆尽。
贺白立刻退开，引燃火焰后，那棘手的墨水不堪一击。
楚望笑道：“不过如此嘛，失去依仗后，你刚才的威风还在吗？”
贺白的惊讶没有维持太久，那些奇异的黑色墨水又一次涌现，似乎并没有换招的打算。
楚望再度上前道：“还不明白吗！你们这些迷信道行的迂腐修道者，绝不可能是我的对手！”
贺白喝道：“墨涌！”
如同墨水瓶被打翻一样，大量墨汁涌出，直接凝聚在贺白的手臂上，从纯黑开始转为暗红。
楚望不管不顾，依旧抱以老拳，无论贺白使出什么招数，一旦被火焰点燃，自然就失去意义。
贺白却选择正面对抗，双拳相交，火焰释放，令楚望不解的是，火焰被挡在了外围，无法如刚才那般侵蚀开来了。
“看来，这火焰的限制相当大啊，并不具备实质破坏力，仅仅针对道力生效，并且还需要直接接触。”
接着，转化为暗红色的墨汁开始快速褪色，转为鲜红，直至发亮。
毫无疑问，这种道力运行方式，是奔着爆炸去的。
这个距离下无法躲闪，楚望直接拔刀，火焰不起效的话，那就用最简单的方法！
两个人都没有退开，是爆炸先来还是楚望的刀更快呢？！
率先闪耀的，是刺目的红光。
但，那光芒不是来自贺白。
红色的光芒只闪现了一瞬，接着，无论是楚望的火焰，还是贺白的墨水，都消失无踪了。
哪怕是破坏掉，或者抵消过，也总得有个过程。
可他们两人的力量，居然在瞬间就彻底湮灭，没有任何的征兆和痕迹。
在千钧一发的瞬间，居然有个人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出现，分别抓住了两人的手臂。
“不要打架，不要打架，秦萱同学有多好，谁说对了就给谁。”男人慢悠悠地说道。
白色的鸽子盘旋在上方，借着月光，楚望看清了那张阳光帅气，却显得有那么一丝贱气的脸。
居然是他的班主任，那个成天摸鱼的语文老师——梅长飞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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